第二十一章 圓滿

如是我聞：

隔天，在魯魯和瑪雅瓦蒂開始他們通常的遊覽之前，納蘭達請他們稍待片刻。不久他從他的房間里走出來，拿著一個烏木盒子，上面鑲嵌著象牙、黃金和綠松石，他說 : 『請隨我到外面的陽光下，因為我有東西要給你們兩個看。』當他打開盒子時，從裡面發出了耀眼光之海，讓愛人們的眼睛目眩神迷。

『這是瑪雅瓦蒂的結婚禮物，』他說：『當我心愛的人離開她父親的宮廷時，她身上綴滿了巨大的珠寶，但因她更輝煌美麗而使它們閃爍著嫉妒的光芒。當我們的小女兒出生時，她告訴我，她希望我們的孩子在遇到她心中的主時，能繼承這些珠寶，而在這之前不行。因此，我認為現在時機已經成熟，如果你們賣掉其中一些，能資助你們建立自己的房子。』

『決不，』魯魯衝動地叫道 : 『我有一袋黃金和另一袋珠寶，我將賣掉後者這些，且我還有我做宮廷詩人時得到的所有錢；感謝我親愛的老師，哲學家。

『瑪雅瓦蒂必須保留她母親的遺產，永遠不會與之分離。我們將住在摩訶舍那附近的城鎮，我將在那裡寫書和詩，並教授神秘學給那些希望獲得更高知識的人們；我將培訓年輕的詩人和作家；而你，我們親愛的父親，應來和我們一起居住，永不分離。』

那位大師微笑看著魯魯的興致勃勃，說道 : 『我同意你所說的一切 ... 除了最後一部分。首先，你的家裡不應該有一個闖入者（當魯魯和瑪雅瓦蒂聽到「闖入者」這個詞時都爆發出憤慨的抗議聲時，他讓他們冷靜），甚至比這更重要的是，我不想離開這個對我來說神聖的地方，因為它有重要的關聯。』

『但您至少會來參加我們的婚禮吧？』魯魯焦急地說。

『是的，我當然會，』他回答說 : 『我也許會在我的老朋友摩訶舍那那裡待上幾天。但之後我希望回到這裡，如果你們願意，可以偶爾來看看我。告訴我，我親愛的孩子們，婚禮將在什麼時候舉行？』

『哦，快了，快了；越快越好。』魯魯叫道。

『對於這一切的匆忙，我可愛的女兒話要說嗎？』她父親問道，眼睛閃爍著光芒。

『我必須按照我未來的主所說的去做，且我在各方面都同意他。』她端莊地回答。

『很好，那麼，』聖人說 : 『我們在三天後出發好嗎？』

『現在就出發，如果你願意的話。』魯魯很快的說；但最後他們同意了納拉達的建議。這對愛人手牽著手向前走去，談論所有情人總會對彼此說的事情，且一直持續著話題。

納拉達站在蓮花池邊沈思，聽到他們快樂的聲音在遠處越來越微弱，然後他聽到微笑的天空中傳來液體般的笑聲，好像海吉拉（Hīrā）本人在她幸運侍從團的陪同下經過。於是他往上看，深深地嘆了口氣，他用記憶之眼再次看到那個完美的美女，是他的妻子，且他的內在之耳聽到她銀色的聲音 -- 極為遙遠，但對他來說是可以辨認的 -- 它可愛的旋律為他的渴望帶來安慰，他知道他已經達到了平和（Shānta），內心的所有慾望都被平息，在他的主濕婆（Shīva）下達到了平和，且他的靈魂在其永恆的自由中歡喜；因為靈魂是永不出生，永不死亡。他活在滿足之中，充滿耐心；他，聖者，是寂靜的人，不僅已無塵世的喧囂和爭鬥，而是更深沈神聖的寂靜，這只有完全平衡那些內在原則的人才能贏得。

當這對愛人繼續漫步時，他們用渴求的目光凝視著對方，就像太陽花與太陽一樣，喝下對方的美，珍惜每一句話。而魯魯熱切的眼神就像磁鐵一樣，不可抗拒的吸引著瑪雅瓦蒂。她的喜悅之蜜如同天賜香脂，她的吻之糖漿使他充滿了火焰。她的微笑就像芬芳綻放的巴庫拉花，似乎全世界都充滿了它的香氣。在她纖小腳步的韻律運動中，他可以發現最神聖的空氣和美妙歌曲；充滿了優雅的詩意。

他們悄悄地鑽進了一個小亭子，在彼此的懷抱中度過了一段時光，就像一對蜜蜂在蜜露玫瑰中。

『聽著，苗條的你。』魯魯過了一會兒說：『我想告訴你一些關於我自己的事情，因為你從來沒有問過我。』

『我為什麼要這樣做，我的愛人？』瑪雅瓦蒂提問：『你是我選定的丈夫，第一個和最後一個能得到並接受我的愛。過去的事情，不管是什麼，都已經過去了，我們現在開始的生活，就好像是一本還未寫的書，我們將只在其中寫上我們的愛和我們結合的喜悅。』

『但我犯了很多錯誤，』魯魯回答說 : 『因為與世界混在一起的人會被不良的交往所污染，而大自然的孩子，比如你，我的瑪麗莎（Mārishā），你是樹木的養育者，夏風和月亮的可愛女兒，如此純潔而甜美，哦，榮耀的寶庫。我是一個錯誤的海洋，需要你的愛之海來把我洗乾淨。』

『我不會相信的，』瑪雅瓦蒂說 : 『難道不是說，愛因寬恕過去的錯誤而更加偉大和真實嗎？因為虛假的愛不能寬恕，這只是自戀。籠子裡老虎是不情願的俘虜，但一個充滿愛的女人，則自願成為她的愛人和丈夫內心的俘虜。』當她對魯魯這麼說時，她的聲音結合了旋律和泛音，並直接升到天上，供眾神享受。

『無論你曾做了什麼，』她繼續說 : 『在我們的情況下，愛、信任和忠誠是沒有例外的規則；因為有例外不是真正的規則。』

『 我的愛是永恆的 。』魯魯說。

『我對你的愛也是如此，我的愛人。』她回答。

『 時間不算什麼，』魯魯說 : 『只要是和你一起度過的：如果你願意與我永遠在一起，一天的生命也足夠了，即便我們不得不返回你父親提到的天界。』

『如果我們一起相愛生活一千年，』瑪雅瓦蒂補充道 : 『那也會看似只是一天；因為幸福的日子如一個念頭飛快地過去，並消失在未知的深處，彷彿它們從未出現過！』她拉克什米（Lakshmi）之眼唱著愛慕的旋律，明亮凝眸中不斷變換著光輝。

魯魯說 : 『你是美麗陶醉的女性化身，在我心中跳動，且我的靈魂看到了天堂。你的大藍眼睛使我失去了所有的理智，我不知道我在說什麼了。』他喊道，他的血管里充滿了火焰。

幸福夢想的花朵沈睡在他們的胸口上；她，是玫瑰花的可愛姐妹，他，則戴著野薔薇和常春藤的冠冕，就像仙女們為神靈加冕一樣。他們再也不需要說話了；每一個心中產生的念頭都會被對方立即領會到了，且他們就像躺在皇家天鵝的柔軟絨毛上一樣。

在短暫卻又如此漫長的三天時間裡，他們在隱居處周圍的森林美景中漫遊，他們喜歡觀賞月亮的光輝，以及在蔚藍夜空中閃耀的巨大太陽和行星，它們無聲地在森林、山丘、山谷中投下它們銀色的光輝。他們找到了一座小山，坐在草皮上看著夕陽，沈浸在彩繪天空的輝煌中；緊緊地靠在一起；彷彿在天上獨木舟中漂流，穿越那些柔和色彩的河流，在火焰中行駛，天神們以他們恣意的天使巧手向雲彩撒下。

然後到了早晨，三人開始了他們前往城市之旅；大師帶著他的朝聖者之杖，他的兩個心愛的孩子在他身邊。他們直奔摩訶舍那住所，他親切的微笑歡迎他們，而瑪雅瓦蒂前往找她在城裡的朋友，魯魯陪她確保路上安全，並為婚禮做準備工作。

當晚他回到婆羅門的小屋裡，等待第二天瑪雅瓦蒂帶她選擇的一些朋友回來，而摩訶捨將主持儀式。在魯魯看來，他彷彿置身於一個巨大而空蕩蕩的虛空中，完全孤獨無助，儘管他的大師和祭司在場，他們跟他說著他不明白的話，且聲音彷彿來自遙遠的距離，像是在一個夢中聽到的陌生語言；他心痛地想念他的新娘。當他們都去休息的時候，他彷彿被帶到了一片玫瑰色雲彩上，可愛閃亮的藍眼睛無處不在，用它們藍寶石般的純潔來撫慰他。

當早晨到來時，魯魯想象自己一夜未曾入睡，而是與許多天使交談；他們都用瑪雅瓦蒂的聲音說話，都有一雙巨大的藍色眼睛，像神聖的蓮花（Shrī），這是月亮神聖光輝的第十二位數；那些眼睛就像創造者們本身的鏡子，充滿了天上榮耀的映像。他在夢中知道，月亮象徵著低等世界，但那些可愛眼睛裡閃耀的愛之光芒，將被轉化為太陽金色熾熱的光，太陽是高等世界的主。他牢牢記住了這一知識，等待著他的女士到來。

然後傳來一陣聲音，彷彿有一大群低語的鴿子在遠處，逐漸靠近。他看到一群快樂的、微笑的、興奮的人，穿著純白的衣服。有幾個少女和她們的男性朋友，且在他們之間他看到了他的新娘：天堂的玫瑰在她的臉頰上閃耀。她的臉就像嬌嫩的茉莉花蓓蕾一樣純淨無暇，洋溢著純真的花香。

摩訶舍那和他的助手們主持了婚禮儀式，而魯魯顫抖著領著他的新娘到火周圍；在接受所有的祝賀、並與納蘭達和摩訶舍那道別後，他帶著瑪雅瓦蒂到他們在城裡的臨時住所，直到他們自己的房子準備好為止，到時那裡將成為天堂。 在瑪雅瓦蒂的朋友們的簇擁下，他們前往城市；一個非常歡樂的團體。他們也已經成為魯魯的朋友，因為所有人都欽佩他的男子氣概，他的良好形象，以及他臉上閃耀的光芒。

而從清晨以來的短暫時間里，婚禮的消息已經傳遍了各地，因為瑪雅瓦蒂美貌、對窮人的善意、以及她的智慧和務實而受到人們的愛戴，所以當他們到達城牆並通過城門時，他們受到了來自屋頂的歡快鼓聲和微笑旗幟歡迎。他們的朋友們吹響了海螺以宣告結婚，每家每戶的門上都掛滿了葉與花環；城牆的塔樓上也吹起了喇叭，因為摩訶舍那在前一天晚上已經向一些朋友發出了消息。

這對愛人接受了風暴般的祝福，他們得到了大米、黃金和其他禮物，他們的朋友替他們帶到了住所。人們互相灑上紅粉以表示他們的快樂。主象頭神（Ganesha）在天空中高興地吹著號角，他染紅的象鼻在潔白天際中熠熠生輝，猶如一個節日之火柱，而那天空則宛如婚禮之福的蓋篷在愛侶之上。

瑪雅瓦蒂依偎在魯魯身旁，就像藤蔓緊緊抓住大樹一樣；然後他們到達了自己的住所並進入，眾人的歡呼和祝福回蕩在外面 ... 此時他們獨處著。

她害羞地看著她所愛之人，他對她來說彷彿是夜空中的另一顆明月，為她的眼睛帶來了一場盛宴。對魯魯來說，她就像月亮從海的地平線上升起一樣完美，用舞動的光輝激起銀色的波浪。

『終於，我最可愛的女士，』他喃喃自語；然後坐下來，把她放在自己的左膝上，兩人互相擁抱，就像濕婆和雪山神女（Pārvatī）一樣，這位神與他懷抱中的神聖伴侶在天空中漫遊。

『哦，我的高貴之人（Aryaputra），』她最後低聲說，這是只有妻子才會稱呼丈夫的親密名字 : 『哦，我的愛人，我的主，除了你，我沒有別的神。』

而魯魯回應道 : 『從你光輝的頭髮到你的小腳，你就像甘露之泉，讓我充滿不可思議的激動；我飲下你的可愛，彷彿我是一片沙漠，永遠渴望著你藍色的目光帶來的生命之雨。所有其他女人的聲音對我來說都像沙啞聲，但你的音樂卻像金色的旋律一樣響起；柔和，在我心中激蕩；美麗得無法想象，我的愛人。如果我能坐在你身邊，聽著你的聲音，在你親愛眼裡發出的閃耀藍光中溫暖自己，我將把世上其他一切視為芥草。與你和諧優雅的超凡旋律相比，天體的音樂不過是一種沈悶嘀咕的不和諧，沒有任何意義。你把我從孤獨中解放出來，就像伽羅瓦（Galāva）被薩蒂亞夫拉塔（Satyavrata）解放出來一樣。你比擁有一切完美的羅巴穆德拉（Lopāmudrā）更美麗；所有有刺叢和迷宮般的路徑，在你屈尊一瞥下都變成筆直暢通的道路，而且洋溢著花朵。 因陀羅派出五位飛天女神以誘使曼達·卡尼（Manda-Karni）放棄修行，但她們與你純潔的金色權杖相比，都成了滑稽的漫畫；如果從你內在散發的光線不再照耀天上因陀羅之都（Amaravātī），那它的太陽輝煌將變成一個可疑、單調和陰暗的一堆碎石，而你的光輝將重新激發使其從乾旱中復甦。 我覺得自己就像擁有一千條手臂卡塔-維里亞（Kārta-Vīrya）一樣，他具有力量以正義制止錯誤、在塵世上公正的統治；我也像克里希納一樣，能用圓盤邊緣的火焰，殺死穆魯（Muru）的七千名惡魔之子，就像殺死飛蛾般；只要你給我一個鼓勵和認可的信號，或只要你希望我這樣做。

『我的前世不過是一個渴望你的夢，當我們第一次見面時，你便把我從夢中喚醒。你不僅是我的本體，而且更好；不僅是我，還是我的靈魂；沒有你，我將迷失和死亡，在最底層鬼魂世界的冰冷中消亡，失去了獲得天堂的所有希望。

『通過凝視你靈魂的藍色深處，我已經找到了平和，居住在最高領域的隱秘森林池中。』

他們的婚禮之日如此交談時，愛在他們的心中閃耀，就像神聖寺廟中的兩盞聖燈，融合成一個巨大火焰的喜悅。

當那晚極星矗立在天空時，象徵著婚姻和新娘的標誌，他們慶祝了天上結合的婚禮儀式；兩團燦爛火焰的融合；在那個超然的時刻，無暇的火在白熾的狂喜中燃燒。

那晚，在摩訶舍那覆滿藤蔓的小屋前，古老的祭司和納拉達一起坐在那裡，深入地進行智慧的交談。

『我的工作已經完成，』納拉達在他們談話結束時說 : 『我已經獲得了我出生的果實；明天，早些時候，我會回到我的隱居地，世界將不再看到我。請為了她照顧好這兩個孩子，老朋友，她正急切地等待著我，如同我正等待塵世束縛我的枷鎖解除一樣。』

『我會的，』他的朋友簡單地說，兩個睿智的啟蒙者緊握著手。

對這對愛人來說，時間已失去了意義，彷彿在開始之前就已經結束了，愛的輝煌日夜以驚人的速度飛逝，沈入回憶的無底深淵中。

當瑪雅瓦蒂侍奉丈夫時，她纖細圓潤的手臂從她的絲質長袍中伸出來，就像兩道無可比擬的雪白曲線，她用她最深藍的笑眼溫柔地看著他，他完全迷失在沈思於她無暇的優雅和美麗中；他感到自己彷彿漂浮在一個遙遠世界中，有著難以置信的喜樂；在身體、心靈和精神的真愛的幸福中，一切塵世都被遺忘。